蕭暮話音一落，三人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起來。

沈赫離握緊了拳頭，只感覺心猛地被抽緊。

他咬牙，一字一句問，“你說什麽？”

“冰清變成今天這個樣子，都是拜你所賜，怎麽？你難道不相信？”蕭暮眸色淡淡地掃過他們的臉。

他的話，沈赫離當然不信！

“沒有親眼所見，我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？”陸景峰語氣有些沖。

蕭暮側開身，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，“冰清就躺在裏面，你不信，大可以去看看。”

明明方才沈赫離是非常焦急地想要沖進那棟別墅，可是此刻，他感覺自己的腳底仿佛有千斤重，根本就難以邁開腳步。

“沈總，我也不相信他說的話，耳聽為虛，眼見為實。”唐水輕聲勸道。

沈赫離點了下頭，邁開腳步，往別墅走去。

唐水和陸景峰緊跟其後，其實在他二人的心裏，很急切也很害怕。

三人剛剛走到院子裏，殷榕正好從自己的房裏出來。

看到平安無事的殷榕，唐水倏地紅了眼眶。

阿榕沒事，沒事就好。

可是殷榕看著他們，眸底忽地燒起怒火，大步走過來，兇巴巴地出聲質問道，“你們到這裏來做什麽？”

沈赫離動了動唇，喉嚨有些發堵，只覺得心裏難受得緊。

唐水看著他，情緒也稍顯激動，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陸景峰心急如麻，直接問道，“那個蕭暮說，冰清成了植物人，是不是真的？”

植物人？

殷榕眸色微頓，隨即瞪向沈赫離，“大姐還能留下一條命，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。你還來做什麽？”

“我……我想看看她。”沈赫離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。

殷榕冷冷哼道，“哼，你沒有資格再見她，趕快離開這裏吧。”

“阿榕，沈總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真相，他的心裏也很內疚。你就讓他見一見華醫生吧。”唐水緩和下心緒，出聲勸道。

聽到唐水的聲音，殷榕默默垂下眼簾，沒有正眼瞧他。

“求你們不要再打擾她了，她現在這樣挺好的，沒有痛苦，沒有難過，你們就放過她吧。”殷榕的語氣弱了些許。

沈赫離眉心狠實一皺，“沒有見到冰清，我是不會離開的。”

“你……”殷榕根本就拿他沒轍。

“殷小姐，讓他在窗外瞧一眼吧，免得他不相信冰清已經成了植物人的事實。”蕭暮忽然走到他們身邊，聲音響亮。

殷榕楞了楞，看著蕭暮一臉淡然的樣子，她也慢慢側開身，對著沈赫離道，“你就在窗外看一眼吧。”

說完，她便朝華冰清的房間走去。

他們三人急忙跟上，透過玻璃窗，沈赫離看到華冰清安靜的躺在床上，一動也不動。

“冰清，冰清！”沈赫離大聲呼喊，可是床上的人沒有一點反應。

他忽然往房門處跑，殷榕卻立馬擋在了他的面前。

“大姐的情況很不穩定，你不能進去打擾她！”

“為什麽會這樣？她還會醒來嗎？”沈赫離看向跟過來的蕭暮，聲音哽咽地問道。

蕭暮搖了搖頭，“我也不知道，也許明天她就醒了，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醒了。現在你們最好不要進去打擾她，否則我可不敢保證會出什麽意外。”

即使再討厭蕭暮，為了華冰清，沈赫離也只能暫時聽他的話。

他繼續回到窗邊，看著床上的華冰清，只覺得心痛到無以覆加。

陸景峰上前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出聲安慰道，“我相信老天不會永遠讓一個人受苦的，冰清也不會一輩子都醒不過來。”

內疚、後悔一一湧上沈赫離的心頭，如果不是他的那一槍，冰清也不會變成這個模樣。

從一開始，他就沒有保護好她，她吃了那麽多苦，他也全然不知。

所有東西都只看到表面，而去盲目地恨她。

“冰清，對不起，對不起……”沈赫離深情地望著她，不住地道歉。

可是華冰清依然沒有睜開眼。

“好了，現在你們看也看了，結果也求證了，現在死心了，也應該離開這裏吧。”蕭暮直接下了逐客令。

沈赫離搖了搖頭，“就算我要走，我也要帶她走。”

聽了這話，殷榕不由感到好笑，“沈赫離，你別開玩笑了。當初大姐中彈，你連治好她的能力都沒有。現在帶走她，你能保證醫好她嗎？”

現在享譽全球的醫界聖手就在眼前，為了華冰清，沈赫離當然不能帶她走。

可是……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，他現在只想守著她，看著她，永遠永遠都不離開。

“不帶走她也行，但我必須要留下來。”沈赫離神色堅定道。

殷榕微微擰起秀眉，她沒有想到沈赫離會這麽堅持。

“沈總，這裏是蕭教授的家，你想留下來，也總得問問主人家的意思吧。”

沈赫離才不管這裏是誰的家，這一次，冰清在哪裏，他就在哪裏，誰都別想再讓他們分離。

蕭暮也很是頭疼，本以為撒了那個謊，沈赫離就會死心，然後離開。

看來他還真的低估了沈赫離對冰清的感情。

“真不好意思，這裏已經沒有多餘的房間了，恐怕住不下你們。”蕭暮倒要看看沈赫離的臉皮到底有多厚。

“沒有關系，我可以睡沙發，打地鋪，根本就不需要什麽房間。”沈赫離淡聲說道，又看向陸景峰和唐水，“你們先回去，我一個人留下來。”

陸景峰擔心蕭暮會對沈赫離不利，怎麽放心離開，“赫離，我們出去住酒店，有什麽情況，你及時通知我們。”

沈赫離點了點頭，“好。”

蕭暮，“……”

這三人還真是囂張，他根本就沒有同意沈赫離留下，結果他們都商量好了。

唐水戀戀不舍地看了殷榕一眼，眼下這個節骨眼，不適合談他們之間的事情。

他只好隨陸景峰一塊兒離開了這裏。

沈赫離站在窗外，似乎定在這裏，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看向房裏。

蕭暮走到他的身旁，冷聲道，“你想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，我們這裏可沒有多餘的糧食養閑人。

既然要住在這裏，就得有所付出。”

沈赫離聞聲，緩緩擡眸，看著他，一臉平靜地問道，“你想要什麽？直接說吧。”

蕭暮指著院子裏，厚厚的積雪，“看到院子裏的雪了嗎？交給你了，如果沒有鏟幹凈，你不能來看她。”

院子裏的積雪一直沒有人清除，一來是因為華冰清和殷榕都喜歡雪地，二來這裏也沒有其他傭人，殷榕一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去鏟雪。

所以這個鏟雪的工作量很大，只怕是鏟個一天一夜都鏟不完。

可是為了看到冰清，沈赫離不在乎。

他直接脫掉外套，拿起花壇中的一把鏟子，便開始忙活起來。

漸漸的，天空中又飄起了小雪花，沈赫離在天寒地凍的雪地裏，額角還冒著熱汗。

他有些急，只想快速鏟完雪，然後站在窗臺外，守著華冰清。

一個小時、兩個小時、五個小時……

小雪忽然成了鵝毛大雪，沈赫離拿著鏟子揮汗如雨。

黑夜漸漸吞噬了白晝，夜裏的溫度驟然下降。

可是沈赫離依舊穿著單薄的衣服，在雪地裏辛勤地鏟雪。

大大的落地窗前，華冰清坐在輪椅上，將這一幕幕盡收眼底。

“怎麽？心疼了？”蕭暮站在她的身旁，語氣有些吃味。

華冰清眸色微暗，卻是心平氣和道，“如果心疼，在你騙他說我成了植物人的時候，我也不會裝睡，陪你一起詮釋這個謊言了。”

“那你現在看著他有什麽用？我看他鏟到天亮都不會鏟完的。”蕭暮的眸底沒有一絲感情。

一旁的莫詩筠皺了皺眉，她一直沒有出面見沈赫離，心裏雖然很著急，但這是他跟冰清兩個人的時候去，她根本不能插手。

可是看到沈赫離為了看冰清一眼，就這麽站在雪地鏟雪十幾個小時，只怕到時候雪沒有鏟完，人就倒下了。

“哎，都是傻孩子。”莫詩筠嘆了口氣，語氣裏滿是無奈。

蕭暮看著窗外的男人，眸子不由深了又深。

他既然那麽愛華冰清，又怎麽舍得向冰清開槍呢？

此刻，殷榕的心也有稍許動容，她沒有想到沈赫離竟會堅持這麽久。

明知這是故意為難他，可他卻沒有一句反駁的話，就這麽在雪地裏鏟了這麽久的積雪。

“阿榕，你推我回房間吧，我有些困了。”華冰清輕聲道。

殷榕點了點頭，將她推著離開落地窗旁。

莫詩筠越來越心急，她急忙道，“冰清，你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他，繼續站在雪地裏鏟雪嗎？”

殷榕停下腳步，卻沒有聽到大姐吭聲。

“冰清，赫離很愛很愛你。如今這個世上再無華森，沒有任何人、任何事阻礙你們相愛，為什麽你就不願再見他呢？”莫詩筠又道。

殷榕搖了搖頭，推著華冰清繼續往前走。

華冰清卻忽然按住她的手，然後慢慢離開輪椅站起來。

她轉過身去，看著莫詩筠道，“小姨，我需要一把傘。”

莫詩筠面色一喜，“嗯，我馬上給你拿。”

華冰清沒敢看蕭暮此時，失落的眸光。

……

沈赫離雙眼已經被雪花覆蓋，已經有些看不清了。

可是他的雙手依然在不停地鏟著積雪。

忽然一把大傘撐在自己的頭頂，身上也沒有在飄來更多的雪花。

他楞了一下，停下手上的動作，緩緩擡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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